【案情】

甲公司系自然人投資的有限責任公司，有兩名股東劉某與張某，其中劉某系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甲公司與乙公司因買賣合同糾紛訴至法院，經(jīng)法院生效判決確認甲公司應給付乙公司貨款。判決生效后，甲公司未自動履行判決的給付義務，乙公司向Q法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Q法院依法向甲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劉某發(fā)出執(zhí)行通知，甲公司未按期履行，T法院采取了強制執(zhí)行措施。其后，甲公司向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申請簡易注銷該公司并提交《全體投資人（發(fā)起人）承諾書》，承諾該企業(yè)申請注銷登記前未發(fā)生債權債務/已將債權債務清算完結，不存在未結清清算費用、職工工資、社會保險費用、法定補償金和未交清的應繳納稅款及其他未了結事務，清算工作已***完結。該企業(yè)全體投資人（發(fā)起人）對以上承諾的真實性負責，如果違法失信，則由全體投資人（發(fā)起人）承擔相應的法律后果和責任，并自愿接受相關行政執(zhí)法部門的約束和懲戒，落款處有劉某與張某的簽字確認。甲公司在申請國家賠償前完成了注銷手續(xù)，現(xiàn)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劉某認為，Q法院在對甲公司的執(zhí)行過程中存在錯誤執(zhí)行行為且造成損害，故劉某向Q法院申請國家賠償。

【分歧】

關于主張權利承受人主體資格如何認定存在爭議。***種意見認為，公司注銷前，法定代表人有權代表公司對外行使民事權利，履行民事義務，公司注銷后，法定代表人亦可代表公司提起國家賠償。第二種意見認為，國家賠償?shù)陌讣儆谇謾喟讣瑧獏⒄账椒I域的救濟途徑保障賠償請求人的合法權益，由注銷公司的全體原股東作為必要共同權利承受人。

【評析】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理由如下：

一、未經(jīng)清算，有限公司終止后提起民事訴訟的原告應為全體原股東

有限公司的財產(chǎn)是公司從事商事活動的物質(zhì)基礎，來源于股東的出資以及公司運行后依法取得的收益和其他財產(chǎn)。在私法范疇內(nèi)，有限公司與股東是獨立的民事主體，但股東對公司享有按出資比例分紅的權利及解散、清算等職權，是公司得利的受益者與受損時的部分義務承擔者。有限公司終止需經(jīng)過特定程序才能完成，按照退出形式分為自愿退出市場以及強制退出市場，當有限公司自愿退出市場時，需向市場監(jiān)管部門提交清算報告或承諾書。根據(jù)公司法的相關規(guī)定，未經(jīng)清算的有限公司注銷后如有遺留的債務未清理完畢，公司股東應承擔相應民事責任，股東是否可以作為原告主張公司未清理的債權，公司法并未明確規(guī)定，但根據(jù)民法中的公平原則及民事主體之間權利義務對等的本質(zhì)要求，股東向市場監(jiān)管部門提交承諾書應作為“繼承”公司債務的義務人，股東亦可作為“繼承”公司債權的權利人。公司注銷并不代表債權的消失，對公司遺留債權追償實質(zhì)為對公司剩余財產(chǎn)的接收及分配，因涉及原股東按出資比例分配公司財產(chǎn)，主張未分配的債權應由全體原股東作為必要共同訴訟人提起訴訟，如股東將其本人的債權份額轉讓其他股東，則視為該股東放棄實體權利，不再是必要共同訴訟人，由其他股東作為公司的權利承受人向法院提起訴訟。

具體到本案中，甲公司并未成立清算組，也沒有清算義務人，甲公司的股東劉某與張某向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提交承諾書，承諾甲公司申請注銷登記前未發(fā)生債權債務/已將債權債務清算完結，從而完成的甲公司注銷程序。當甲公司存在遺留的債務時，甲公司的原股東劉某與張某應對債務承擔相應民事責任，當甲公司存在遺留的債權時，劉某與張某亦承繼公司的該筆債權，并可就該筆債權共同提起訴訟，劉某與張某系必要共同訴訟人，如張某將債權轉讓給劉某，則劉某作為公司的***權利承繼人，可就該筆債權單獨提起訴訟。

二、國家賠償案件屬于公權力侵權案件，更應強化私權利的救濟

國家賠償案件是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代表國家行使公權力時，侵犯民事主體合法權益并使其遭受損失時，受害民事主體獲得國家賠償權利的案件。如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以平等主體身份作出的非職權行為，則不屬于國家賠償?shù)姆秶?。國家賠償案件包括行政賠償案件、刑事司法賠償案件以及僅針對人民法院在民事、行政訴訟程序和執(zhí)行程序中行使職權而起訴人民法院的非刑事司法賠償案件。國家賠償屬于公法上的責任，既將公權力的行使限制在合理范圍內(nèi)，又為私權利被侵害的民事主體提供救濟途徑。相較于平等民事主體間的糾紛，國家賠償案件的主體雙方特定且存在較強對抗性，國家賠償更應體現(xiàn)對人民權利的保障。國家賠償案件的賠償請求人是直接受害的民事主體，當受害民事主體終止時，其被侵害的事實并未消失，賠償請求人資格發(fā)生轉移，間接受害人可成為賠償請求人主體。國家賠償法對賠償請求人資格移轉的規(guī)則并未明確規(guī)定，應參照私法范疇內(nèi)的相應規(guī)則，以保障間接受害人的利益，暢通私權利的救濟途徑。

三、公司注銷后，申請國家賠償?shù)倪m格主體應為公司的全體股東

公司注銷后，在未清算的情形下，其民事權利義務承受人應為全體股東，則國家賠償?shù)臋嗬惺苋艘鄳獮楣镜娜w股東。公司申請國家賠償?shù)玫降腻X款是公司的財產(chǎn)，在各股東之間按比例分配，當公司注銷后，應由全體股東作為注銷公司的共同權利承受者申請國家賠償，全體股東之間是必要共同訴訟人，其申請的標的是共同的?，F(xiàn)劉某單獨向Q法院申請國家賠償且未提交張某將其債權份額轉讓給劉某的書面材料，屬于缺少必要共同訴訟人，劉某應與張某共同提起訴訟，或張某出具將其債權份額轉讓給劉某的書面材料，才能符合訴訟主體資格的規(guī)定。

綜上所述，劉某是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在甲公司存續(xù)期間，其可代表甲公司行使民事權利，但甲公司注銷后，甲公司的權利承受人為其全體股東，故申請國家賠償?shù)恼埱笕诉m格主體應為甲公司的全體股東。

（作者單位：北京市通州區(qū)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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